2023-06-29 04:40:06 来源 : 哔哩哔哩
据1982年中华书局版游国恩《离骚纂义》简注音义。
王逸曰:艰,难也。言己自伤所行不合于世,将效彭咸沉身于渊,乃太息长悲,哀念万民受命而生,遭遇多难,以陨其身。申生(晋献公与夫人齐姜所生之子,春秋时晋国太子。齐姜死后,晋献公于众妾之中选宠姬为夫人,生子奚齐。骊姬将使其子奚齐为继,诋毁太子申生。骊姬多次谋害下,太子申生终于新城曲沃自缢而死。)雉经,子胥沉江,是谓多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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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震曰:概言民生多艰,所以自慨也。
又曰:艰读如姬,盖方音。
谨按:汉书高帝纪喟然大息,大音泰。大亦长也,言长叹息而出气也。师古读大如自,而云言其叹息之大,失之。本书九歌湘君篇亦云,女婵娟兮为余太息。民生即人生,本书多以民代人,下文终不察夫民心,相观民之计极,民好恶其不同;哀郢民离散而相失,皆是也。民生多艰盖指广大楚国人之遭遇而言。汪瑗蒋骥所谓屈原自谓,陈本礼以为泛指孤臣孽子,并非;王夫之谓指同列小人,更谬以千里。陈第徐焕龙串释二句之义,亦均未确。
此条释韵详下。
王逸曰:鞿羁,以马自喻。缰在口曰鞿,革络头曰羁。言为人所系累也。谇,谏也。诗曰,谇予不顾。替,废也。言己虽有绝远之智,姱好之姿,然以为谗人所鞿羁而系累矣。故朝谏謇謇于君,夕暮而身废弃也。
谨按:屈赋言修姱者非一,上云览苟余情其信姱,下云纷独有此姱节,九歌东君篇云思灵保兮贤姱,此单言姱者也。九章抽思篇云览余以其修姱,此以修姱合言者也。又橘颂篇云纷缊宜修,姱而不丑兮,此又以修姱分言者也。鞿羁,又见九章悲回风篇,其云心鞿羁而不开。盖此句修姱与鞿羁本为对文,一言其美好,一言其谨饬(音斥,谨慎),皆屈子自谓也。好字有无,不关轻重。就章句观之,或王逸本无好字,臧庸说近之。王念孙释虽与唯同,良是;惟于鞿羁犹从逸注为谗人所系累之说,则非。盖余虽修姱以鞿羁者,言己既修美而又自检束,兼容貌动止言之。陆善经谓好自修系,以为羁饰,大致不离文意;朱熹谓鞿羁言自绳束不放纵,钱澄之谓居身芳洁而动循理发,释意更为简明。
王逸乃云为人所系累,吕延济蒋骥等并从其说,失之远矣。按本篇词例,句中多用以字为连接词,其用与而字同。如云路幽昧以险隘、众皆竞进以贪婪、苟余情其信姱以练要、长太息以掩涕等,又如捷径以窘步、奔走以先后、恕己以量人、驰骛以追逐等,其以字前后之词,或意义并列,或意义相承,要皆只就一事言之从未有前一词指一事,后一词另指一事者。此文修姱以鞿羁亦非例外,属于词意相承一类,至为明显。王逸等人之说,以修姱与鞿羁分指两事而言,不独于义为害,且于文法亦有未合也。
謇,语词。说文谇,让也。谓谮(音憎,说坏话)毁之。朝谇夕替,谓谗言朝进,宗臣夕疏,此当有所指,或即追述上官夺藁(同稿,怀王使屈原造为宪令,屈平属草稿未定。上官大夫见而欲夺之,屈平不与。因谗之曰:王使屈平为令,众莫不知,每一令出,平伐其功,以为非我莫能为也。)之事。旧解以为朝谏而夕被废,与屈子初为左徒时甚为怀王信任不合。
又按:古音难在文部,替在质部,难替为韵,其故难明。旧说多有可供参考者,然迄今未见必然之论。钱大昕所云,实出朱熹所引或说,即宋人所谓叶韵也。然钱氏序段玉裁六书音韵表立攻叶韵之误,奈何于离骚此文明知故犯?戚学标以难籀文(先秦的文书。中国春秋战国时流行于秦国的一种字体,与石鼓文皆为大篆的典型代表。)作囏(古同艰),遂谓艰有喜音。然说文以囏为艰之籀文,其字从喜,初不谓囏即从喜得声也;且喜在之部,替在质部,亦不相叶。陈第谓替音侵,尤误。朱珔谓其误以替废字为簪笄(音鸡,簪子)字是也。说文替字或体作㬱(替之异体字),然说文未云此字即从兟(音申)声;且兟字音读,说文旧阙,其字在广韵山韵,所臻切,以音理推之,其上古音当在文部,而㬱字则从兓(音今)得声,古在侵部,故兟兓音读并不相称,陈第之说绝不可信。诸家所释此文艰替为韵之故,唯戴震疑艰为古楚方音,较有可能,;然谓读如姬,亦无据也。又,周密诸氏倒句为韵之说,何焯诸氏首尾相叶之说,吴辟疆疑替为譖之说,此皆不强求艰替音读相叶,别从韵例或校勘为释,亦未尝不可参考。其中吴氏之说尤堪注意,朝谇夕譖谓谗毁之不停,于文意本可通;且下文既替余以蕙纕云云,替如作譖,亦于义为长,盖废替字作及物动词,古文中例不多见,不若譖之固作及物动词用也。近人武延绪亦疑替为朁(音谏,虚假)之讹(谣言),朁艰为韵;唯武氏以朁为僭之假借,并训僭为不信,似稍迂曲,不若朁之同譖为直截耳。离骚此文历来聚讼纷纷,未获确证,固当阙疑;因列诸说之可参者如上,读者详之可也。
王逸曰:纕,佩带也。又,复也。言君所以废弃己者,以余带配众香、行以忠正之故也。然犹复重引芳茝,以自结束,执志弥笃也。
蒋骥曰:蕙茝皆其所修而取废之具也。
又曰:古者君之于臣,但有赐環赐玦之文,无有遗之以蕙茝者。集注诂替余二语殊杜撰。章句以自结束为言,又与上下文多复。
谨按:此二句紧接上文,意甚显明,盖谓君之废余,既因余以蕙为纕,复因余揽茝为饰,进德修业,执履忠信,若此之甚,能不废乎!(替如校为譖,既因余蕙纕,复因余揽茝;亦紧接上文,参见上条。)赵南星林云铭蒋骥之说均确;戴震、马其昶之说亦可参。其他曲说,概不可信。
王逸曰:悔,恨也。言己履行忠信,执守清白,亦我中心之所美善也,虽以见过,肢解九死,终不悔恨。
谨按:王逸说是。朱熹仍误以蕙茝为君赐之物,徐焕龙更沿其误而为曲说。王邦采说亦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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