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以你，予你以我（《触不可及》综评）

——平淡而纯粹的奇遇

当我看完整部影片时，不免激起一个疑惑：为什么叫《触不可及》？在这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中，有什么是“触不可及”的吗？细细回想，“触不可及”也许是带-ed的过去式？——德利斯有着菲利普触不可及的自信和自由，菲利普有着德利斯触不可及的财富、学识和阅历。但在两人的相处中，他们与对方交换了这些本“触不可及”的礼物，菲利普找回了自信，释然地面对生活，而德利斯也变得更加稳重，甚至听起了古典音乐。或许，"触不可及”也是-ing式的，本质上包含了种族、阶级、财富等方面的“触不可及”——德利斯仍然是底层人民，菲利普依然是个富翁。影片的结尾让我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正如响起的《Una Mattina》（一天清晨），故事像在清晨的薄雾中结束了，平淡得就像平日推开窗迎接的每一个清晨一样。

【资料图】

片中的喜剧点大多源于菲利普和德利斯身份的冲突。比如菲利普会花四万一千欧买一幅抽象的画，德利斯这把它看作“擦过鼻血的纸”；菲利普听古典音乐，德利斯钟情于地风火乐队的歌曲；菲利普有20多种洗护用品，德利斯用着一瓶洗全身的几合一；菲利普会听4h的歌剧，德利斯则评价"一颗唱德语歌的树“。

片中最令人欣喜的也是冲突后的改变：菲利普会和德利斯一起听着《September》一起在公路上飙车，去做”大保健“，会去爱不敢爱的人，会钉同款耳钉，会吸烟，会开怀大笑；德利斯会把法贝热彩蛋还给菲利普，会去主动面试工作，会更和平地警告别人，会担起家庭的负担。

人物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就是德利斯，整部片子都洋溢着他无限的人格魅力。正如菲利普所说的”他总是忘记我瘫痪的事实，我要的就是这样的人，没有怜悯，没有特殊对待，没有歧视“。他喂蛋糕时差点戳到菲利普的眼睛，递电话时总是忘记菲利普拿不到。他能毫不顾忌地在一位残疾人面前跳舞。他就是纯碎的乐观、直白，甚至鲁莽。他总爱开一些小玩笑”没有手臂，就没有巧克力(不劳而获）“的俗语笑话、对着歌剧疯狂吐槽、模仿菲利普（痴呆状）、给菲利普剃希特勒的胡子等等。每次他露出两排大白牙，我就忍不住加入他的欢乐之中。

而菲利普更像个悲剧人物：高位瘫痪、妻子多次流产不治而死。他就像一个”装在套子里的人“，”我从小接受的教育是俯视世界“，他必须举止优雅得体，他不驯的灵魂也随着跳伞事故而暗淡。也难怪德利斯评价他是个”肯尼迪“式的人物了。但随着和德利斯的相遇，他那激荡轻扬的性情、面对爱人的羞涩害怕与期待——他本来的人间五味全都被找了回来。有悲有喜的人物经历让这位亿万富翁的”小说式人物“变得更加立体和真实，有很多瞬间我几乎要忘了他的身份。

片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还有那段菲利普赴约和德利斯等待母亲的双镜头。菲利普担心埃莉诺嫌弃自己的缺陷，德利斯担心母亲再一次赶走自己。他们都不安地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最终，菲利普逃跑了，选择与埃莉诺擦肩而过；德利斯逃跑了，选择悄悄地离开。在同一刻，他们犹豫、逃避，最后坐在同一趟飞机上。这时候，我对与”触不可及“又有的新的感受，他们同有一份”触不可及“的感情，或是亲情，或是爱情。

影片中的画面也十分耐人寻味，特别是冷暖色调的转换和对比。比如德利斯与街头混混们共享一盒土耳其烤肉、吸着同一根烟时，画面是一种冷寂的蓝色调、暗色调，唯一的暖色只有土耳其烤肉和烟头的火光。随着时间的推移，混混一个又一个地离开，画面变得更暗。直到德利斯给伙伴讲了最后一个笑话，画面一转到楼区——蓝灰的画面中排列着温暖的、橙红的窗户。好巧不巧下一个镜头就是德利斯去菲利普家拿信（德利斯新生活的起点）。那个看似只是表达”天亮了“的空镜头暗暗地起到了过渡的作用，画面从冷变暖也暗示了德利斯人生的转折。

有时候则反过来，与前文形成对比。比如德利斯走后菲利普和新看护相处的画面由灰到冷，最后直接把灯掐了，只剩一片黑。这与前面德利斯和菲利普相处的画面变化形成强烈对比，人物内心变化不言而喻。

构图方面则有致敬名画的画面，二人在餐厅的最后一个镜头和《夜莺》，歌剧院的镜头和《最后的晚餐》等等。餐厅的画面语言却和《夜莺》相反，画作表达的是一种紧张、压抑、窒息的气氛，而影片则是压力释放后的快意和舒适。

最后德利斯开门，给菲利普的镜头是轻微摇晃的，很好地表现了人物激动不安的心理，同时加强了情节张力和读者代入感，十分有趣的小细节。

最值得一提的当属影片的配乐，好的影片不光有好故事，也有好音乐。首先是出现在两人跳伞的《feeling good》，伴随着一句句”feeling good“，好像一切的伤痛、一切的困苦、一切的不幸都被抛在了高空。出现在两人分别的《cache-cache》，在无声的镜头当中德利斯和弟弟回去、接母亲、走向人流，他就这样回到了原来的生活，好像经历的一切都躲藏了起来。《fly》比起背景音乐，我更觉得它像菲利普的写照：刚开始音乐平缓，就像飞机慢慢地升起、下降，保持平衡。突然一阵急促杂乱的琴声袭来，曲调加快，正如他不幸的经历。而后钢琴又趋于有序、平和，更加轻快，最后像梦醒般戛然而止，好像他重获新生、破晓而出。

对我来说，记忆最深的还是《Una Mattina》。如果哪一首能在十年后唤醒我对这部电影的回忆，那一定是《Una Mattina》。它是故事的尾声，也是故事的延续。一切发生于一个清晨，一个男孩去拿信；一切结束于一个清晨，一个老人迎来了爱情。一场原本触不可及的相遇意外地发生，平淡地结束，又在时光流转中温柔地延续着”他们仍保持联系......"。纯粹的友谊，无关阶级，无关种族，没有任何“不可触”的鸿沟。互相理解、改变，平视、自信、真诚、热情、健全。